马远,字遥父,号钦山,原籍山西,后居钱塘(今杭州、,是南宋光宗、宁宗年间的画院待诏。他的曾祖马贲、祖父马兴祖、父马世荣、兄马逵、子马麟,都是画院画家,时人称为“一门五世皆画手”。马远的山水画,师法李唐而能自出新意,笔法遒劲奔放,画山石善川大斧劈被,造型方硬,画树干多用焦墨,欲斜而挺拔。湿笔演染,设色清润。他最善于对复杂的自然景物进行高度的概括,集中,提炼,剪裁。画面上常出现山之一角或水之一涯,其他景物人多略去不画。由于这种别具一格的构图,马远因而获琳“马一角”的雅号,这种以一斑而窥全豹的艺术手法,使画面主体更为突出,意境也更为深远。如他的《寒江独钓图》,除一叶扁舟上一个渔人垂钓以外,只画了寥寥几笔水波,其余画面全是空白,然而这一大片空白却不空,它除了创造出一种辽远空旷、荒凉冷漠的意境以外,还为观者想象的驰骋,提供了广阔的天地,达到“虚中有实”的艺术效果。
现藏故宫博物院的《踏歌图》最能反映马远的独特风格。这是一幅与风俗画相结合的山水画。“踏歌”,即以脚踏地作歌舞的节拍。画的下端画着几个“踏歌”的人物,行进在田垅、溪桥之上。四个老农似有醉意,举手投足作歌舞状,前后呼应,极为融洽,表示丰收后的欢愉。田垅左段紧靠二山石,作大斧劈皴,兼用丁头鼠尾笔法,用笔刚劲,墨色凝重,对比强烈,表现出山石的坚硬。右下方挺立着一株衰柳,以示序属清秋,衬以数竿修竹,均瘦硬如铁。这些景物后面则烟霭迷蒙,一片空白,使近景的形象更加突出。远处峭峰直上,劲松参差,云树掩映之间,缀以寺庙剪影,意境极为辽阔深远,表现出马远山水画秀劲清旷的风格。《踏歌图》上端有一首题诗:“宿雨请畿甸,朝阳丽帝城。丰年人乐业,垅上踏歌行。”诗成了画的注脚,点明了这幅画主题是歌颂太平盛世的。马远生活的年代是否称得上太平盛世呢?不是。他活动的主要年代是南宋光宗、宁宗(1190一1224)年间。那时,金主亮大举攻宋,失败被杀;南宋在金无力南侵的情况下,得到暂时的偏安局面,经济有所恢复,但政治仍然腐败。统治者过着奢侈糜烂的生活,苟且偷生成为一时的社会风气;为了粉饰太平,他们以金钱和官职收买一些读书人,为他们歌功颂德,《踏歌图》正是这种时代背景下的产物。画家描绘的“丰年人乐业”,是南宋虚假的表面繁荣的写照,它掩盖着深重的阶级矛盾与民族矛盾。
马远还善画水。现存的《水图》十二幅,或为微波细浪,或为巨涛激流,或为沧海烟波,或为湖光能激,各种水的动态,维妙维肖,尽态尽妍,是画史上不多见的杰作,反映了马远填密的观察力和精湛的艺术技巧。
马远喜欢在构图上以偏概全、以小见大,只画景物的一角,但又能从中表现出图画外广阔的空间,让人遐想连篇。这就是他的独特画风,也是他的一绝,故人送雅号:“马一角”。
夏圭,字禹玉,钱塘(今杭州)人。宁宗时为画院待诏,残余理宗年间。他与马远都深受李唐影响。南宋“水墨苍劲一路”的画风,实际上是始于李唐,成于马、夏。而夏圭在墨法上的造诣更高,故有“李唐以下,无出其右者”的评价。夏圭好用秃笔,所以他画的墨线更为强健而含蓄。他画斧劈皴,先用水涂抹,然后用墨皴擦,称为“带水斧劈皴”,这实际上是一种“破墨法”,即以墨破水。所以夏圭的山水,更能水墨交融,淋漓尽致,充满活泼的生趣。他画的江南风景,具有清远明秀的特色。夏圭山水的构图也多作“一角”、“半边”之景,故时人称之为“夏半边”。
夏圭的山水善于用长卷形式表现。仅《长江万里图》,他就先后画了四种不同的长卷,其中最长的达6丈4尺,现存的一卷为明代摹本,也有6尺多长,画出了长江壮阔的气势和两岸复杂的景物。据记载,他画的《溪山清远图》,有将近10丈长,堪称巨制,构图就更为复杂多变了。从现藏上海博物馆的《江山佳胜图》来看,夏圭在立意布局上是颇见功力的。这幅长卷从近景的几株老松树开始,远岸几户人家与之遥相呼应。接下去为山岗、松林,房舍穿插其间。然后悬岩巨石突起,一侨越过溪涧,进入一片丛林,有殿宇掩映其间。远处则恳泉飞挂,有亭翼然。峭壁直上,不见其顶,益显高远。再展开山野远景、沙滩、渔舟。又是层峦叠嶂,收之于一塔。岭下大路迂回,行人三五,把观者的视线引向远处的城池。画中开、合、起、伏,虚实相间,时而紧迫,时而开朗,令人游目骋怀,获得极高的美的享受。此图山石用大斧劈皴,笔法挺劲,水墨浑融。山间雾气,晕染得宜,益显得空灵淡荡。树干挺秀,枝叶扶苏,气韵生动。格调清幽,耐人寻味,是夏圭山水中的精品。
以马、夏为代表的南宋山水画风的出现。不是偶然的。后世的评论家往往把“半边”、“一角”布艺,与南宋的“半壁江山”联系起来。正如陆完跋语所说:“中原殷富百不写,良工岂是无心者,恐将长物触君怀,恰宜剩水残山也。”诗中推测马、夏的不写“中原殷富”,可能是避免触景伤怀,专写“一角”、“半边”,正是寄托了对南宋疆土的哀思。这种说法有一些道理,但并不是问题的实质。艺术是随时代而变。唐、宋两代处于中国封建社会的上升期,雄伟壮阔的全景山水,正是反映了那个时代的精神气派。到了南未,偏安江左,国势日微,消极气氛笼罩朝野,“一角”、“半边”是这个时代背景的产物。所以,即使如夏圭的山水长卷,虽然景物繁多,但已不是北宋山水那种气势壮阔的景象,而是清幽冷寂或淡泊萧条的意境,隐隐地透露出一股淡淡的哀愁与无可奈何的伤感情绪。
可见马远、夏圭的画正是当时时代气息的反映。再从艺术形式的发展来看,边、角取景是一个大进步,它比全景山水有更大的选择性、灵活性。画家能执简驭繁,以一斑而窥全豹,使表现手法更洗练,更丰富,更能增强绘画的艺术魅力。所以边、角取景是构图上一个重大的开拓,对后世产生深刻影响。
马远、夏圭与李唐、刘松年,合称“南宋四家”。李唐古朴苍劲,积墨深厚,为南宋画派的开路者。刘松年《四景山水图》,工细峭丽,章法多变,为南宋画派的中坚。四大家为代表的南宋画风,不仅在当时占有压倒优势,而且延及元、明,经久不衰。